早年家住农村老屋下,因为那个年代国民经济较为困难,生活条件还很艰苦,很多家庭常常会因小事不济,需向邻家的大爷叔公去借东西,比如:借钱、借米、借油、借斧头、借农具、借衣衫、借碗筷,杂七杂八、五花八门,借什么东西的都有。
一般情况下,跟别人家借钱和借粮,会显得不太好开口,回答也会显得含胡一点,借其他东西,人们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阻档,只不过,有些小心眼的人,你对他再好,你再好心去帮他,他们心里也会有个“小九九”。
比如有人拿着米升来借米,人家将米装得有尖顶,满咚咚的递给他,可是还米时,却是米升边缘平刮刮的,实际上每次相差不少于一两多米,这家人明知自己吃亏了,也不去据理,总是逆来顺受,一笑了之。
我妈妈就是这种宁愿自己吃亏的人!
我妈处世落落大方,常常有大爷叔公借米,即使自己的米缸见底,看着人家走上门来,我妈就说:“别人家不急,就不会上门来借,自己拿不岀就没办法,有就分开吃,”她总要满足别人家。
有时候左邻右舍有人忙不过来,常常连盐也忘记买,他们一没了盐,就来我家借,每次都是借一二匙羹而已,可就只见借,不见还,借得次数多了,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显得不高兴,常常撅起小嘴!
这不,又有人借上门了,妈妈一点也不推辞,信手就给了二大匙,我们气得嘟嘟囔囔地对妈说;“妈,我们家的盐也是买过来的,怎么你就不挡挡手。”
妈妈说:“你们小孩子不许乱说话,不就是借点盐!一匙盐,不值钱,小孩子家别这么小气,给他们家拿去吃了,不用还!”我妈妈就是这种宁愿自己吃亏,也要满足他人的人!
我妈与众多的妯娌交往中,与二婶最好,二婶岀生在县城,她爸爸是县城卫生院院长,当年在和平中学读书时,她与我二叔同班,后来不知怎样好上了,
初中毕业后,二叔被招入勘探队,成为工人阶级,这当时,二叔是我们村里很了不起的,俗称外出干部,二婶深爱二叔,她心甘情愿地从吃白大米的城里人,下嫁村子里成吃谷的。
据说二叔的单位在贵州,离家很远很远,一年只有一次长假,从腊月二十三到家,直至第二年二月初二,过了“农家开工节”才离家,一年中,她们夫妻就只这么一个半月的黄金时光,离多聚少,两地思念,一复一年,忍辱负重,二婶守着这方家园,丝毫不失大家闺秀之风,再苦再累,她都支撑着这个家,我打心眼敬佩二婶。
二婶生下的第一个女儿叫“可爱”,第二个女儿叫“可喜”,第三个女儿叫“可怜”,直到第四胎,上天恩赐她一个儿子叫“欢心”,
在那尚未施行“计划生育”的年代,偏偏有长舌之妇,讥讽二婶是造船厂工人,真是无聊之极。
农闲时,二婶偶尔会回县城探亲,她常常拿回一些花花绿绿的布碎片子,回家后,会分发一些给我妈她们补衣服、做布鞋。
二婶虽然是个米老鼠,在我们古村却磨炼成地地道道的泥腿子,她干起农活像男人一样,她会驶牛、耙田,会施肥除虫,让很多长舌婆矮她三分!
二婶白天除了下地劳动,还要操持家务,晚上要哄小孩,还要做针线活。我妈说, 二婶是铁打的汉子,一天到晚从来没有看见婶婶清闲过,每天除了忙,还是忙!这可真是难为二婶。
二婶知事达礼,她很体恤我妈,也很疼我们,有时候会送我妈一些白糖,或送几块饼干,有时还会塞给我妈三二斤粮票,每次妈妈推辞,二婶就说:“鲫鱼有上鲤有下,你敬我七尺,我敬你一丈。”
我妈上山砍柴、割草,有时会摘一些山花野果给我们这些小屁孩吃,有石榴花、火斋籽、乌饭子、角落槌,可好吃呢!我妈不管多少,都要我与二婶的小孩分享。
我爸那时在林寨农械厂工作,他住在林寨街,街上有放电影队或戏班来演出,我爸就会多几张凳子在场子里霸好位 ,还特别嘱咐让二婶家人也来观看,这此小事情,让二婶很感激。
我们小孩子有捉迷藏的习惯,闲来无事,就地隐藏起来,让人来抓,
有一次,堂哥窜上我家三楼,我妈开门时,正好看到堂哥卷缩着身子藏在空荡荡的木桁之上,我妈马上退出房门,
过了一阵,等捉迷藏结束了,我妈把堂哥叫过来,说你做大哥的带坏样,爬上那高高的木桁上,一不小心掉下来,会死人的,刚才我不动声色,是怕你一惊吓从上面摔下来,
我只此你们这次,下不为例,从此,再也无小孩窜木桁了。
有一次,我偷偷地去二婶家的菜地里拔回了三个萝卜,回来后我喜滋滋地告诉母亲,我拔了二婶家的萝卜,没被一个人看见,那几个穴的坭巴我扒平了,二婶是不会知道的。
母亲听我这么一说,马上正色地骂我:“死家伙,你以为很精,你这就是偷,水底下放屁都有人知。”她掀起我的裤脚,信手拿起那赶鸡的竹把子,狠狠地揍我,霎时,脚踝上印上道道红痕。母亲一边打一边哭:“不是不疼你,确实是你让我伤心,看你记不记性,细细偷根针,长大偷黄金,你还不快快给二婶家送回去!”
时至今日,我还牢牢记住这句话。
我家与二婶的家,相隔一条二米宽的巷子,窗户对着窗户,每当有小孩的哭闹声和移动凳子的声音,大家隔着巷子都能听见。
有一次,欢心弟弟得了重感冒,又发热!又咳喇!一整夜啼哭不停,二婶慌慌无计,我妈隔窗子安慰她,从窗口用竹杆子递去“万金油”、“风油精”给堂婶。
那天晚上,我妈听得欢心弟弟哭闹得声嘶力哑,知道二婶被折腾精疲力尽,心里骤时感到不安,她披上衣服,悄悄地安顿好我们姐弟们,她就到堂婶家去,张罗着到陪送堂弟去卫生院看医生。
为了让欢心弟弟尽快得到救治,我妈主动抱着欢心,让堂婶快步去医院喊医生,妈妈的般好心,让婶婶感动得哭了。
二婶她心灵手巧,自嫁到我们古村不久,她就学会了打草席的手艺,她和我妈俩人搭档,一起合伙打席,赚点手工钱,帮补家计。
我妈和二婶打席,实在太难了,她俩既要做家务,又要照料小孩,只要看到我们这帮小屁孩不哭不闹,她们才能工作,一有某个小淘气哭闹,大家就只能打打停停,
常常别人打一张席只需小半天时间,可我妈和二婶却要二三天才能做好。
后来在母亲她们的影响下,我们兄妹也慢慢地学会了打席,只是我们很粗心,一打席就是争吵,常常打一张席,要被大人骂上好几回,那时家里的副业收入,靠的就是打席,打席硬实能帮补家里部分开销。
那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打席,虽然活得很艰难,也很开心。
我妈是闲不住的人,有时半夜我醒来,看到妈妈还在煤油灯下搓席绳。
第二天我们早起上学时,母亲已经洗净了换洗的衣服,做好了早饭,喂好了猪,她匆匆地吃过早饭,又赶着去生产队里劳动,她真的像是一个铁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操劳,我妈身体很快就累垮了,但是为了这个家,虽是腰酸背痛,她仍强忍着躯体,支撑着这个家。
我知道妈妈脾气好,她与邻里相处十分融洽,从不会与人吵口,更不会与人打架。
小时候,我是很淘气鬼,常常因鸡毛蒜皮小事,与人红脸,每次我闯祸了,都是妈妈先向别人家道歉,回头再来追问事情缘由。
其实那时候,妈妈是在潜移默化地教导我们,让我们要懂得礼让,要懂得宽容,要懂得吃亏,妈妈常说:“与人为善,自已安善!
我觉得,邻里之间,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邻里之间相处得好,就能和和气气,互为依靠,互相照顾,大家都有信任感,也有安全感,更有幸福感!
如今,我们都是老人家了,心里仍记得当年邻里间的往事!
我多想把时光留住,心中永远充满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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