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年轻去旅行
2012-3-2 10:15:34
访问量:2833777
在印度克拉拉邦
在奥地利沃尔夫冈湖
在法国戛纳
与本报记者合影(摄影 蔡志文)
小鹏:原名张金鹏,现年32岁,水瓶座。从南开大学毕业后,曾去荷兰攻读MBA,从2001年至今,一直背包旅行,足迹遍及世界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是国内首位职业旅行家。
在去年年底,各大图书卖场盘点一年畅销书的时候,多会发现排在旅游类第一位的,是一本叫做《背包十年》的图书。即便是在所有种类图书的销售排行榜上,它也常常能挤进前十位。而它的作者,是一位从天津走出去的大男孩。书出版之前,曾是一个超火爆的旅游帖,让无数驴友不停地传播。一个大学毕业后的男孩,换过八次工作,背着背包绕着世界走了十年。每攒下一笔钱后,他都会去旅行、旅行、再旅行。直到三年前,他发现旅行也能赚钱,于是成了职业旅行者。在旅途中,他拍下一张张精彩的照片,写下一段段有趣的文字,人生的梦想,就这样被他诠释着。
不久前,记者见到了刚结束一段旅程的小鹏,那之后不久,他就要去突尼斯,再去澳大利亚,行程安排得紧锣密鼓。一年中的大半时间,他都在路上。采访那天,小鹏依然背着硕大的旅行包,休闲的装扮和谈吐,让人难以相信他已过而立之年。他喝着咖啡,娓娓道来这十年的见闻,让记者看他拍的那些精美照片,令人羡慕不已。
他见过手持莲花的女孩,邂逅过在铁轨边玩足球的少年,观察过爱思考的撒哈拉男人、专注的爱尔兰女孩,去过爱丽丝梦游的仙境,造访过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有过无数美好的瞬间,但也品尝过酸甜苦辣。
露宿街头、遭遇小偷、在海关被扒光衣服、做义工……十年来,他打过不同的工,睡过不同的床,遇见不同的人,开心、孤独、骄傲、沮丧交织在一起。他不经意地说着它们,仿佛与自己无关,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能带给人惊奇,他从他崇拜的三毛、格瓦拉、堂·吉诃德身上汲取着力量,一直“在路上”,并在无形中用这种精神影响了更多的人。
旅行是个能赚钱的职业
谈及对旅行钟情的原因,小鹏说这和他小时候的一次经历不无关系。那时七岁的他为了去水上公园玩,便把家中的废品卖了七分钱,然后花五分钱坐公交车到了八里台,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翻墙进入公园,疯玩了一下午。“当时是春天,天气特别好,池塘中还有小蝌蚪。”至今小鹏仍记得这些细节。
离开水上公园时,天已黑了。他口袋中只剩下两分钱,只能逃票。他不知家人正心急如焚地找他。“那次我以为爸爸会打我,但他却没有。他说我已经不小了,不能总让父母担心。”小鹏说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如果父亲当时打了我,说不定我旅行的萌芽就被扼杀了。”
除了这段儿时的经历,令小鹏坚持旅行的,还有三件事。
在完成大学毕业论文、等待毕业典礼的十几天间隙里,他去了阳朔。“那时觉得当地的小老板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每天就是喝酒、喝茶、看书、晒太阳。他们也不上班,就经营着小店,赚半年钱,然后去香格里拉等地旅行,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能侃侃而谈的资本。我就特别羡慕那种状态。”
在法国旅行时,他曾遇见一位老人,就是这位老人的话,给了他巨大的鼓励,让他坚持着自己的旅行信念。“他说起自己年轻时的旅行经历,说有太多的事情没见过,为什么不能趁着年轻的时候去闯呢?人生就这么几十年,老了的时候就没有这种体验的机会了。”
在法国和西班牙交界的一个小山上,他也遇见过一位旅行“达人”。“那个阿根廷人经常会做上三个月的服务员,挣钱,然后去旅游。完成一段旅行后,就在当地再打三个月的工。他每去一个地方都会融入当地生活,了解当地文化,我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流浪者的生活。”小鹏羡慕地说。
本科毕业后,他找到一份海运公司的工作。他原本以为这工作能使他用于旅游的钱包变得鼓鼓的,但无休止的会议和饭局让他厌烦,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三个多月后,他辞职了。“第一次辞职时,我挺兴奋,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不久,他考取了托福,去荷兰攻读MBA。在荷兰期间,他把所有的假期都用来旅游,“我把从伙食费里节省下来的钱都贡献给了欧洲的交通业,几乎探访了在欧洲的所有同学。”论文答辩过后,漫长的假期让他用来完成了一次欧洲自助游,于是就有了诸多意外。
那次,在巴黎的地铁里,他觉得包有被人动的感觉,一回头,看见几个小孩在地铁外笑他们偷了他的一个文曲星。离开法国后,他去了希腊,又到了意大利,途中两天两夜没睡觉,到比萨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我没钱住旅店,网吧也都关门了。”无家可归的他就在比萨斜塔底下睡了一夜。
除了被偷、露宿街头,他还被扒光过一次。“那是在瑞士的机场过境时,警方可能怀疑我身上有毒品,牵着一只特别大的狼狗把我闻了一遍后,还不甘心,就把我叫到一个小屋,让我把所有衣服都脱下来。”赤身的他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冷。后来海关人员实在检查不出什么,才作罢。
在从丹麦返回荷兰的列车上,无法抑制内心感受的小鹏决定写本书来纪念这段欧洲之旅,于是他完成了处女作《我把欧洲塞进背包》。书很快出版了,而拿到学位的他要面临的是找工作的压力。其实以他的经历和学位,在欧洲找份不错的工作并不难,但朝九晚五的氛围令他厌恶,于是他放弃了。
小鹏回国后,一度在北京生活,那时他陷入了困窘之中。“刚去北京时住地下室,一个月150元房租。那时我一年搬过四次家,住的还都是五环以外的房子。但即使生活拮据,我也不想上班。”后来他勉强找了份工作,干了不久,便又去旅行了。这些年来,他做过物流公司的技术人员、金融公司的物流分析员、电视台的新闻记者、旅游杂志的编辑、夜总会的策划等,但时间最长的也不超过三个月,每次挣了钱后,他都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但费用的缺乏毕竟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就在他快要放弃旅游时,突然接到一条短信。“此前我曾经和法国旅游局的一个媒体负责人接触过,当时她发短信想邀请我去普罗旺斯旅行。”
当小鹏问对方找他的原因时,对方说,法国旅游局有邀约旅行者到法国旅行并撰写文章进行旅游宣传的项目。本来对方有“御用撰稿人”,但因为突然有事不能成行,需要一个替代者,而对方读过小鹏写的旅行文章,自然就想到了他。
“那条短信的意义在于,它打开了我的思路:原来除了自己花钱旅行外,还有一条和各个国家旅游局合作的路。”
从此,他的旅行生活彻底改变了当年出版第一本书时,他就幻想能通过稿费赚取旅行费,但那次的钱只支撑了几个月。
直到现在,小鹏仍然和很多旅游局保持合作。“旅游局给我提供吃住行的花销,有时国内的旅游管理部门还给额外的现金。”最近三年他所有的旅行都是别人“请”的,基本不必自己花钱。“百分之八十都是我想去哪儿,就和旅游局谈,让它们赞助。百分之二十的行程是各个旅游局安排。”
至今和他合作时间最长的旅游局是法国旅游局。“到现在,我去了十次法国,其中戛纳给我的印象最深。2010年电影节时,我第一次去戛纳。那时整个街道都是红地毯,很多明星都在。秦昊(《青红》等影片的主演)2010年是连续第三年去戛纳,我还冒充娱乐记者‘采访’他。”
小鹏绘声绘色地说着,着实令人艳羡。但他说其实大多数旅行者并不适合当职业旅行者。
“这样每年能赚几十万元,不需要为旅行负担什么,但能够走到今天,也特别不容易。”“因为很多旅游局为旅行者开出的条件特别苛刻,要求旅行者得有一定的积累。这种事情,要第一个做才有效应,我已经‘走’出来了,别人再去做的话,会重复,可能有新人会成功,但几率很小。不是说我害怕竞争,而是如果你想去做顶尖级职业旅行者,真的需要积累。除非你有点钱,可以前期去投入,然后慢慢获得旅游局的认可,他们才会请你。还有一个捷径是写博客。当你的博客点击率特别高时,他们也会请你。”
在旅途中发现爱、传递爱
在旅行中,不同的人给小鹏留下过不同的印象。有的曾让他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有的则给予了他继续旅行的信念……这些人就像万花筒中的各种组合画面,让他的旅行充满变化。
“我在老挝的一个村庄被偷过300美金。那是个基本与世隔绝的村庄,没有电,没有网络和手机信号,而且没有公路和外界相通,只是每天有一班船经过。我住在一家当地人开的客栈里,老板女儿得了阑尾炎,向我要100美金,但100美金对我也很重要,再说我的房费已经提前交给他了。不过我还是给了他几十美金,觉得应该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没想到他们还是偷了我300美金,我特别生气。那次经历让我明白,旅途中有很多事情是没法预料的。”
还有一次被偷后,他和店员理论,店主就拿一把弯刀来吓唬他,说要砍死他。“当时没船,没手机信号,我不知道向谁求救。我和他距离很近,他要伤害我是很容易的。那天晚上,我躲到另一家旅店住下,门上只有插销,不太安全。那晚下雨,没有星星和月亮,我内心有种特别强的恐怖感。那时我觉得如果我能回到国内,一定要更好地活着。”
去年夏天在巴塞罗那,他还亲身经历了抢劫。“晚上我在饭馆门口看菜单时,突然觉得手一沉,发现一个比我矮、但比我壮的男人站在旁边,要把我的相机夺走。但相机带缠在我胳膊上,所以我就使劲拽着它。我们就在那繁华的大街上僵持着。人来人往,很多人围了上来,但没有一个人帮我。我们彼此都往后拽相机,他还打我,但他的手用不上劲,最后就跑了。这时店里出来好几个伙计,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帮忙?他们说那人上个月刚把他们的三个伙计给砍了,说这种事经常发生,我遇到就是我倒霉。所以我当时就特别害怕。”
但是在小鹏的旅行中,还是有很多让他感动的事。
“那次我要去法国的一座酒厂,用地图做指导。地图上没画等高线,我以为越走越近,但实际上只是越走越高,两个多小时过去,还在原地踏步。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遇见一位法国老太太,了解我的情况后,把我送到了目的地。在我表示感谢时,她对我说她的儿子正在外旅行,如果他在中国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她相信会有中国的好心人帮助他。她说:‘你不需要马上报答我,而是要像我一样帮助别人,让爱的力量循环就行。’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于是,在旅途中发现爱、传递爱成了小鹏的旅行信仰。他曾在印度加尔各答做义工,帮病人洗衣刷碗、喂药洗澡。汶川大地震后,他在成都的一个医院看护受伤的小战士,每天给他们端水、喂饭、倒便桶。“之前没想到要做这些事,但做过之后,我觉得特别踏实。”
做义工也让小鹏认识了不少朋友,这是他旅行的最大收获。“旅行要融入当地人,和他们交朋友。我欣赏的是体验式旅行,从高级到低级,都要了解。有一次在斯洛伐克,我的手机和房卡都丢了,有位老人捡到了它们,送到了旅店,之后还请我喝酒,让我感觉像在家一样。”
他说去年夏天去西班牙时,有个叫福尔南多的导游和他同吃同住了四天。“他有点胖,我们总聊堂·吉诃德。他说我很理想,像堂·吉诃德,我说他很务实,像桑秋。令我感动的是,他把我送到火车站,陪我等了一个多小时火车,临别时和我深深拥抱,分开后,他还一边和我招手,一边拍着肚子就像桑秋在和堂·吉诃德告别一样。”小鹏感慨地说着。
温哥华冬奥会双人滑决赛时,庞清、佟健用了一首《追梦无悔》做背景音乐,那是一个音乐剧的主题曲,比赛结束后,电视转播解说员朗诵了这首曲子的歌词:“对抗无法打败的对手,承受难以承受的伤痛。去勇士都不敢去的地方,不管多么绝望,不管多么遥远。不要犹豫,为梦想而战。”小鹏说,那是撩拨他心弦的一段话,让他热泪盈眶,因为他从中看到了梦想的力量。
对话
“父母已经慢慢理解我了,这就行了。”
小鹏说他喜欢自由,也许这是成就他的一个原因。但毕竟已过而立之年,按照传统的观念,也该娶妻生子了。而今他六十多岁的父母依然催他结婚,但不像往年那么频繁了,因为他们开始理解儿子了。十年来,但不管小鹏到哪里,父母始终是他的牵挂。他眼睛湿润地说着和父母的感情,不过同时还是告诉记者:“人要趁着年轻去流浪,但是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城市快报》(以下简称“快报”):到了这个年纪,你考虑过成家吗?
小鹏:我现在没有女朋友,暂时没有结婚计划。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获得一些东西,就一定要有所付出。为了一个梦想,我付出了很多。谁规定人活着就得重复娶妻生子、毕业上班这固定的模式?谁说人的职责就是繁衍后代?正是因为有不同的人,世界才会多彩。人类的历史上不会记载像螺丝钉一样的人,而是记载凡·高、高更这些与众不同的人。我不是说我想成为他们,而是想活得不一样。
快报:看到同学结婚,你会羡慕吗?
小鹏:坦白地说,我会羡慕他们,但这种羡慕就是我的痛苦。这些年,父母的同辈都抱孙子了,所以我父母也无时无刻不在催我,希望我能在他们身边,但有些事不能两全。
快报:你父母对你有什么期望呢?这些期望是不是都随着你的旅行而破灭?
小鹏:他们曾期望我当公务员,娶妻生子,过体面、平静的生活。我也读了研究生,念了MBA。我的很多同学都是“金领”,父母也期望我这样。但我一直颠沛流离,不可能给他们提供好的条件。我记得前年离开家时,给他们写过一封信,放在家门口的信箱里,我说你们就让我走吧,我会证明你们的儿子是非常出色的。虽然我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守在父母身边,但是我想证明我比别人强,让那些在他们身边对我说三道四的人闭嘴!直到这几年尤其第二本书出版后,他们就比较认可我了。
快报:一个人在外面,总是会让父母牵挂的。
小鹏:从小到大,我很少和父母说话。但有时候我父亲会主动给我发很长的短信,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母亲特别担心我,所以我现在不管到哪里,“落地”后都会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前几年我也不会告诉他们我辞职了,但这本书泄露了我所有的秘密。他们只知道我干过体面的工作,但我没和他们说过别的苦,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快报:有人说过你只顾着自己到处玩儿吗?
小鹏:父母已经慢慢理解我了,这就行了。我觉得我活得挺有意义的,不只自己旅行,还分享给更多的人。人生并不是只有车子房子,还要有梦想。只有为梦想奋斗了,才不算白活。现在很多人被我的经历所鼓舞,走在路上,这也算是我的社会价值。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小鹏提供)
十年小贴士:小鹏旅行之最
最长时间的旅途:
从法国坐火车回国,一共七十天。
最美的景点: 南太平洋岛屿大溪地。
最怀念的食物:
龙虾。
最恶心的食物:
没有。连柬埔寨的蟑螂都能吃。
最脏的旅馆:
尼泊尔的。跳蚤、蟑螂、臭虫都在身边。
最疲劳的旅途:
在印度。躺在车座底下,周围有臭皮鞋、老鼠,但还是睡着了。
最恶劣的天气:
东南亚下大雨时,每一粒雨都像冰雹那么大。
最孤单的时候:
在印度硅谷班加罗尔时。先去电影院看电影,又去酒吧喝酒。去露天地里喝咖啡时,突然听见咖啡店放了一首歌《Lonely》(《孤独的》),就跑到一个听不见这首歌的地方,仰天,泪流满面。
本报记者 冷珊珊
作者:冷珊珊 蔡志文